照护失智症丈夫9年后我将他送进了长期照护机构-我才是岚岚
发布时间 :2025-06-17
阿尔茨海默病好像已经成为了我们的“时代病”,我们恐惧、担忧,又常常无能为力。“没有文献、书籍告诉我,怎样照顾一个心智渐失、不发一语的亲人。”语言学家郑秋豫说。开始照护患病的丈夫后,语言和知识失去效用,生活的规律被通通打乱,她从知名学者变成了“照顾另一个老人的老人”。
郑秋豫24小时照顾丈夫,不断告诉自己“我千万不要生病”,还是确诊了抑郁症。她记录下自己的经历——既讲如何照护挚爱的丈夫,也讲如何照顾自己的身心。她说:“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健康,才有能力继续承担照顾的重责。”
下文是郑秋豫的自述,她不避讳表达自己在照护时的“被侵犯感”,不羞于谈论自己将丈夫送入长照机构的选择,也为“照护者如何照顾好自己、修复自己的身心健康”提供了切实可行的经验。
本文摘选自《你忘了全世界,但我记得你》,经出版社授权推送,小标题为编者所拟,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。
怎么也没有想到,有一天伏波会听不懂我说的话,也不再开口说话。我们从无话不谈的伴侣变成无法交谈的夫妻。
我与伏波1978 年在美结婚,四十多年来感情很好,无话不谈。我们的相遇及成婚是当时留学生之间很平常的模式:大家都是单枪匹马到海外求学奋斗的青年男女,靠着有限的奖学金用功读书,勤俭度日,没有来自家乡的经济支持,也没有返乡探亲的余钱。在异乡,如果遇到从中国台湾来的,个性相投、谈得来的异性,很自然地就从谈恋爱到互许终身,结成伴侣后相依为命。
我们在恋爱时便已无话不谈,婚后,更养成了每日回家后,互相报告一天大事的习惯,交谈和讨论是我们家庭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
伏波比较内向,总是言简意赅,职场上从不巧言令色,私下里也从不甜言蜜语,唯独回到家里身心放松时,对我或女儿岚岚会打开线年间,他开始出现失智症的症状。我明显地感觉到,他一方面拒绝面对罹患心智疾病的可能,另一方面非常努力地维持正常生活。而我也默默地开始阅读失智症的种种资料,并将餐食调整为地中海饮食。
但即便如此,也没能阻挡阿尔茨海默病的来袭。2014年后,症状越来越明显,短程记忆开始衰减,经常忘东忘西;一向逻辑清晰的他,写的字越来越凌乱,说话也越来越简短。原本他方向感绝佳,认路、找路一流,定向感也开始变差,时常走错方向,开车回家也过门不入。
尤有甚者,身为语音学专家,我对口语韵律现象有自己的见解、有量化的证据,却不记得有任何文献强调或提醒在照顾病患时,语言沟通有多么重要。没有文献、书籍告诉我,怎样照顾一个心智渐失、不发一语的亲人。
不再能交谈后,沟通只剩下每日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盥洗就寝的询问与回答,回答则从一两个字的简答变成用肢体语言表达,肯定与否定从点头、摇头、摇手变成用手推开,拒绝从别过脸去、轻轻推开变成用力地推走……
当代语言学大师乔姆斯基曾说过,语言是通往人类心灵的那扇窗户。不再言语的伏波就此关上了他心灵的窗户,离人群越来越远。我和女儿再也无从得知他的内心世界,在面对他或思念他时,只感受到无尽的孤寂。
我等了又等,不知过去了多久,杯盘轻轻相撞的声音仍不停歇,想着在家里属于我的疆土又再次失守,我从书房的地铺上爬起来,走进厨房。这时映入眼帘的,是各式杯盘和锅碗瓢盆杂乱地散放一室;而伏波则踩在厨房用的椅凳上,毫无章法地把杯盘往橱柜里重新摆放。
我开始好声好气地劝他回房间睡觉,他回答说:“你先去睡吧!我这里有事,我做完了就去睡。”我只好回书房,继续听着玻璃、瓷器互相碰撞的声音。
如此重复几个回合后,我已忍无可忍,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他是病人,我得忍让。但我是人,也有情绪,我也有权偶尔发个小脾气发泄一下。”
于是我起身走回厨房,不再好声好气地对伏波说:“这是我的厨房!你又不做厨房的事,为什么要乱动这些杯盘?”
这个剧目也就这样每晚重复上演,到深夜仍不停歇。我每到晚上就担心又紧张,不知又到何时才能躺下入睡。
每天早上起床,厨房里又再度响起玻璃杯和瓷器轻轻相撞之声,这回是轮到我和用人再度把杯盘碗碟归回原位的声音。
厨房向来是我的专属之地。共同生活的四十多年里,伏波来到厨房,无非是烧热水泡茶或是煮咖啡。我不在家时,他会用电锅、微波炉加热午餐或是煮几个水饺;我在家时,他进厨房只是为了找我说话。
而我则从小就喜欢在厨房里打转。我是老大,自幼就被母亲吆喝着在厨房打杂,但丝毫不以为意,耳濡目染各种厨事、杂活长大。赴美读学位时,一旦穿上围裙、手持菜刀,立刻摆出磨刀霍霍的架势,包饺子、红烧肉,蒸、炒、煎、煮,还学西式烘焙,样样手到擒来。
从我二十四岁出国读书到六十八岁退休的四十四年里,无论工作多忙,准备三餐从不假他人之手。厨房一直是我从事学术研究以外,结合数学和化学的另一个实验室,也因此我自有一套管理厨房的方法,那就是每件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,用毕洗净就立刻归回原位。而且杯子、碗盘一定用热水洗净,干透了才归位,锅具、炉灶、料理台也比照处理。
所以我的厨房永远干爽明亮,油渍、油味无所遁形,杯盘、厨具永远有序。未曾料到,我独自一人打理多年的厨房,竟每晚都会遭到洗劫!
退休照顾伏波以来,我在他面前总是笑脸相迎,好言相劝,设法不表现出我情绪的波动。轻声细语一点也不难,因为我们夫妻向来彼此尊重,有事商议,几乎不曾恶言相向,没必要抬高声音说话。
我从未料到有一天在我自己的家中,伏波会每夜每夜到厨房里,踩着椅凳,不休止地搬动一切他看得见、碰得到的东西;而属于我的厨房,每晚都失守沦陷,不再有序。
我每夜与自己论战:我当然可以生气,但不要太当真;我当然可以发泄一下情绪,但不能太频繁;我当然可以对他发一点脾气,但不必真的动气;我可以对他大声,但不能太久……于是我每夜在“我可以如何、不可以如何”中,渐渐进退失据。
因为不再能与伏波讲理,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不可理喻的无奈。不是他听不进、讲不通,而是他已渐渐失去接收信息的能力,只对短句有反应了。
只要我一连串说上几个句子:“你怎么又把厨房弄乱了?你又把碗盘的次序搞得一塌糊涂,这样我什么也找不到,明天早上到厨房就得先收拾,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早饭?……”他已无法理解,为什么我会对着他喋喋不休地抱怨;他也不再能用言语告诉我,为什么他要移动摆放得好好的东西。他只会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,一脸不解地说:“你为什么生气?”
啊!原来他听不懂我说的话了。讲什么都没有意义了,再也不能交流了,我不能跟他谈话了,我不知道他想什么、为什么,他也不能告诉我任何事。我躺在地铺上,束手无策,泪流满面。
天亮了,我又是一夜未眠!一整夜我都是睡睡醒醒,对窗外的声响、门外的动静了如指掌。我的肠躁症已成习惯性,每夜要起来去厕所六七次;再加上我总是侧耳倾听伏波的动静,随时准备跳起来去处理突发状况。
首先是晚上九点左右,伏波睡前去淋浴,一进浴室就是三小时。我在床上辗转反侧,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,怎样也无法入睡;直到忍无可忍,终究按捺不住,起身去劝他上床睡觉。
经过一番哄劝、争辩和拉扯,等我终于把他拉回卧室,往往已经过了一两个小时。待两人都躺到床上时,至少已是半夜两点钟。他开始打呼,而累极的我却不再能入睡,辗转睁眼到天明。
这样折腾到半夜两点,两人都躺下,把灯也关了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。还未等到我入睡,他就起身开灯,毫无倦意地到厨房开始搬动杯盘。我听着杯盘轻轻碰撞的声响,丝毫没有停止之意,又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,如何能安心入梦?只能起身去厨房,再次从哄劝开始,直到两人都动了脾气。
随着病情的发展,他夜间醒来时已不再能辨别时间,不看床边的闹钟,动作也不再轻巧,而是“啪”的一声突然把灯打开,然后开始摇我,要我醒来。被摇醒的我用双手遮眼避开刺目的灯光,不愿起身。
伏波一边摇我,一边说:“不早了,起来了,我们去散步!”大半夜的散什么步?于是又开始一场解释和争辩,费尽唇舌,才能把他劝回床上。
什么时候一夜好眠变成奢望了?多么怀念那些躺下去就入睡的岁月!多么盼望能有个一觉酣睡到天明的夜晚,天明时能够缓缓地醒来,伸个懒腰,神清气爽地睁开双眼,迎接新的一天!
散步时想聊天,却没有回应;想放松,却得不时回头确定伏波跟在身后。一旦出门,就不确定何时能掉头回家;就算到了家门口,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肯进门。
我明知照顾失智的家人,于他,是对我做一场漫长的告别;于我,是陪伴他走最后那一段黑暗的长路。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做他黑暗中的一盏明灯,却日益疑惑我还可以照亮他多久。
我明知艰难,但这条陪伴与照顾之路上的重重困难,大多是不能预期也无法准备的,我只能每日且战且走地摸索前进。
病初,伏波的短程记忆流失缓慢,长程记忆大致无碍,认知障碍也有限。但到了某个阶段,他几乎不再有短程记忆,长程记忆也分崩离析,认知能力开始像滑滑梯一样收不住地下滑。
过程中所经历的大小挫折和求助无门,真是难以言喻,而我也越来越不确定,自己是否还能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找出解决方案。
在经历了多次的天人交战后,我终于把伏波送往照顾机构,开始新的共同照顾模式:平日他在机构接受照顾,需送急诊或住院则换由我负责。这个模式终于让我有了依靠,而伏波也因此得到了更好的照顾。
从文献中得知,失智患者的病况有许多个别差异,亦即没有一本参考书可以像教战手册一样,告诉失智病患的家属,在什么情况下做什么处理。
在家照顾时,每当有一个新状况发生,我总是很焦虑又紧张,认为我的责任是尽快找出解决方案,但又担心会处理失当。
如果实在因为伏波一再抗拒,直到我们双方都精疲力竭,而我因束手无策不得不选择放弃时,那种无计可施的沮丧着实无法形容。一再独自地面对,是多么的孤单又无助;次次的心情起伏,是多么的无奈又伤心;最后不得不放弃时,又是多么的自责又歉疚。
在伏波漫长又黑暗的病途上,原本只有我这一盏孤独的灯。不过自从他进入机构接受照顾,我每周去探望,发现他前行时,身旁已有许多盏灯。我不再是那盏孤独的灯,而是许多灯里,最明亮的那一盏。
我有点食不知味,夜不成眠,但那只是由于伏波的状况频出,经常让我措手不及、应付不来、焦头烂额又束手无策。那早已是我的日常,我应该已经习惯很久了,我只是有点太累,有点太焦虑罢了。
我向来喜欢阅读,不过有好长一段时间,就算摊开书本,我也不太能专心,一天也看不了几页,但那只是因为伏波时不时出状况,我随时得一跃而起。
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,但新冠肺炎疫情严峻,大家都枯坐家中多时,不过是无聊太久罢了。这应该没什么关系!
家里只有伏波和我两个人。病人是伏波,他失智了,需要照顾;我是唯一能照顾他的人,也是他唯一能依赖的人。
亲朋好友总是提醒我要小心,所以我也总是努力地照顾自己。我若是生病了,伏波怎么办?我绝对不能生病!
我一向很健康,血压、胆固醇和血糖都没有问题,从来不需要服用什么药物,就是偶尔有些肠胃失调。我作息规律,生活健康,每天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半温和地运动一小时,从不间断。我一向管理全家的饮食,少油与盐、多蔬果,并摄取足够的膳食纤维和蛋白质,三餐定时。
倒是我的肠躁症越来越严重,好不容易睡着了,半夜却得起来上厕所,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。无奈之下,我挂了门诊,向看了多年的肝胆肠胃科医师求助。他了解情况后,摇着头说可以给我开点药,但肠躁症多半是压力造成的,我应该知道怎么办。我服了一个月的药但改善有限,也就认了,不再就医。
我的衣服都变得宽松了,那不过就是因为夏天太热,胃口欠佳而瘦了一点,没必要踩到体重器上真的去称一下。
但伏波的突发状况倒是越来越多。不再能与他沟通后,他总是拒绝一切,原地不动,而我和用人联手也经常不能移动他半步。
事态越来越严重,我实在照顾不来,和岚岚商议后,无奈地做出了送他进入长照机构,接受专业照顾的决定。
岚岚在爸爸离家前回台。近三年未见,她向我走来,伸手抱住我的第一句话是:“妈妈怎么变这么小只了!”
逃避了这么久,终究还是得接受和面对。我决定不再拖延,做一个听话、合作的病人,能够越早停药越好。
我原是嗜睡的人,开始服用少量安眠药后,不久即得以安睡,于是遵从医嘱逐渐减药,约六周后,就只有偶尔需要助眠了。肠躁症没有服药,竟能逐日好转。
焦虑的部分,因经历伏波进入照顾机构后数度急诊及一度住院,则时有起伏。不过,在服药六个月后,我与医师商议停药试试看。
这段时间,伏波接受了治疗,情绪的躁动渐渐平静,也逐渐适应了在机构的生活。他一次也不曾找过我,从未要求回家,从不挑剔膳食,总是身上干净,衣着整齐。
我每周去探望,见到他时,他有时笑逐颜开,有时全无反应。我离开时,他或是目送我,或是回到自己的世界,从不曾显露过任何情绪波动。
我发现我虽然还是没能完全打起精神,但重拾了荒废多时的阅读后,终于又能专心,也找回了一目十行的功力。
除了阅读,我也重拾了对烹饪的热爱。每周尝试用猪肉搭配不同蔬菜的饺子馅;冬天试做各种柑橘组合的橘子果酱;过年期间,实验了好几款不同配方的年糕。
我恢复了放下多时的社团活动,渐渐又开始了社交生活,不必时时看表,也不必坚持在出门最多三小时后踏上回家的路程。
首先要“修理”的,是我已经用了超过七十年,拇指外翻而严重变形的双脚。外科手术一次修理一只病足,受点刺骨之痛,休养三个月痊愈后,再轮到另一只病足接受同样的手术。
在我不能行动自如的这段时间,受影响最多的人不仅是我本人,还包括已入住长照机构的伏波,我是他的紧急状况联络人,如果我不能一跃而起、夺门而出去配合他的紧急需求,必须在术前有所安排。因为进入长照机构的住民,无论是去医院就诊或因任何原因离开机构,都需要家属或监护人接手配合照顾,即所谓的共同照顾。
所以我必须安排在我术后的半年内,当伏波发生状况,能有其他的紧急联络人及时配合并做出相应的处理。
我忽然灵机一动。半年的时间不短,如果只找一位好友协助,他必须时时待命,这负担也未免太重。我何不找几位好友组成一个“后援小组”,一旦有紧急状况出现,共同分担重任?
这么一想,我心中立刻有了方案:后援小组支援我的时间是3月到9月间的六至七个月,任务是一旦伏波需去急诊或住院时,赴医院协助入院的接应,并提供就诊或住院需要的物品。
我随即组成一个以“秋豫后援”为名、成员共六位的群组。这六位朋友加入群组后,纷纷自我介绍,并告知若有事不能分身或外出旅行前,会先在群组内发出通知,与其他成员协调时间。
在日后的半年中,这个后援小组有如六个护法,坚定地守护着我,随时准备伸出援手,处理我在复原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一切难题。我经常向成员报告自己的复原情况。小组成员们如不在台北,也都会在群组里交代清楚。
更幸运的是,我术后的复原比预期的好。3月初动第一只脚的手术,4月初,我便通知小组已能缓慢地行走,我已可自己处理伏波的临时状况了。7月中旬,第二只脚的手术更顺利,而此时的我也已有经验,7月底便通知小组,我可以自行处理。
这次的返乡之旅,除了探望伏波,除了与我相聚,她还打算做些什么?我又要做些什么呢?她的角色于我是女儿,于儿时同窗是多年好友。我们母女虽然感情极好,但我于她又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呢?
我忽然醒悟,从她出生以来,我一直过着像陀螺般转个不停的生活。好比一个街头杂耍卖艺者,只有两只手却控制着三四个球,轮流向上丢着,不能落地,在各种责任中不断地调整,求取平衡。
每逢假日,我是家庭主妇,必是买菜、做家务马不停蹄;每逢年节,我是媳妇,必得做一桌好菜笑颜侍亲。直到岚岚离家去求学前,每当做完了家务,我就带着她去实验室“一起做功课”。她学成就业后,从此变成一年见一两次面的客人。
她从小就与父母十分亲近,但我除了研究工作占去的时间,还需扮演为人子女、媳妇、妻子、母亲的角色。无论我多么希望多给女儿一些时间,母亲这角色总分不到多少时间!除了她幼时偶尔小病,我才会暂时放下一切,我作为母亲的时间实在有限,以致她小时候曾对我说过:“妈妈,你现在可不可以专心听我说话?”
随着岚岚成年后学成就业,伏波失智需要照顾,我的角色成了全职照顾者,一切以伏波为第一。我与女儿是贴心好友,我会向她寻求心灵支持,而我作为母亲的角色更越发淡去。
岚岚回家,我俩当然要结伴探望爸爸,但我已不再需要照顾伏波的生活起居,我于是向岚岚宣布:她在台期间,我打算尝试全程都只做她的母亲。
伏波仪容整洁,服装清洁,我握握他的手,看到他的指甲修剪齐整,也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。我探手到他颈后,也伸手到他袖中,知道他干净如昔。我和岚岚对他说话,也彼此交谈,并轮流喂他吃饭。
因为我每周探望伏波时都会照几张相片,传给岚岚看,所以她对爸爸的现况并不诧异,平静地拥抱最爱的爸爸,握他的手,看着他不再行走、不再识人,也不再言语。
温暖的阳光下,伏波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,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,拉住岚岚的外套。我们把这行为看在眼里,很有默契地没有多做解释;更不会加以渲染,说他终于认出了女儿。因为我们都理解失智病症的不可逆,只望他能吃、能睡、身体健康、生活安稳。我们再没有期待,更不会强行解读他偶然的行为。
回想伏波向来温文有礼,对人大方,事亲至孝,善待手足,教学认真,处事公正。对岚岚,他是无役不予的父亲;对我,他是百分百信赖的丈夫。他无法选择如何走完人生,但至少他已无憾。现在的他,除了本能所需,已没有任何要求,不会期待有人探望,也不会悲伤没有亲人在身边,不再畏惧老病死亡。只要他能受到好的照顾,这对他未尝不是另一种福报与解脱。
而探望他是我们的意愿,从不是他的要求,所以此刻的我们,见到他时再无所求。他见到我们如果没有反应,我们不再悲哀;他见到我们如果笑逐颜开,我们与他同乐。现在是我们母女疼他、爱他,他对我们不需再有任何表示。作为妻子,我就尽心尽力与尽责了。
我与照顾机构的医护人员讨论,结论是探望也不必过于频繁,仍维持一周一次,以免影响伏波的正常活动与作息,于是我才与岚岚规划我俩的活动。
这次岚岚返家,我们母女赴礁溪进行了一趟轻松、惬意的休憩之旅。除了去礁溪度假,岚岚在家的其他日子,我没做任何安排,只是全程陪伴着吃吃喝喝、走走逛逛,或在家做些她从小就喜欢的家常口味。
回想从抱着刚出生的她自医院回家,我就让她独自住进自己的房间,培养独立;从初中到高中六年,我把她送入寄宿学校,接受团体生活磨炼;大学时,她便离家远赴异乡,从此离乡背井,独自打拼至今。也是直到如今,我才终于心无旁骛地享受了作为全职母亲的快乐。
假期结束后,岚岚如期返美。我发现自己不再打不起精神,不再过一天是一天,而是精神饱满地规划母女下一次的同游,安排与友人相聚,阅读好书,享受喜好。
以往肩负的责任终于多已卸下,我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。现在我的人生已是即将西下的夕阳,剩余的责任,仅有在伏波需要时才为,女儿需要时才为人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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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秦岚岚岚岚2025年6月1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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